忆昔当年抗“非典”
2003年抗“非典”期间,正是我开诊所的第六个年头,当时的中药迅速涨价,板蓝根颗粒卖得脱销,从3毛钱一小包,卖到了1.5元,还没有货。最可气的是,年前进的5支肌注丙种球蛋白,几个月都无人问津,刚刚退回去就暴涨10倍价钱。
某天,一位朋友来我店里买板蓝根饮片,我说:“当年我们姚荷生老院子给我们座谈时讲过,板蓝根苦寒败胃,根本没有抗病毒的作用!我劝你不要买,看你舌苔白腻,应该散寒渗湿,我觉得你喝几支藿香正气水更好一些。”
朋友坐下来便说:“你作为一个中医,你评价一下中医在这次抗非典中的地位。是不是主力军?”
我停顿了一下,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,说:“是不是主力军,那就要看参加抗非典的是一些什么人。比如说,抗日的时候,国民党军天天打败仗,那也是主力军,因为大半个中国都归它管。但是,我党游击队抗战确有成效,虽然算不得主力军,也应该是生力军。”
朋友一听我会这样回答,一时也有点懵,便说:“再怎么说,抗非典主要还是西医西药,这点你不会反对吧?”
我笑笑:“按道理说,人体的国防军应该是免疫系统,而不是药物。西药充其量只是‘狼兵’。”
他问:“什么‘狼兵’?”
我说:“明朝的时候,倭寇猖獗,当时的卫所军、正规军打不过,就请广西、贵州一带的少数民族的军队,就是‘狼兵’来帮忙打仗。这些兵打仗非常勇敢,但是这些兵扰乱地方,伤害老百姓,还喜欢闹饷,喜欢闹事,所以在一个地方不能持久,和西药一样副作用大,不能久服。比如二战后期,苏联出兵东北,消灭了日本关东军,也害得东北不浅,掠夺资源,强奸妇女。”
朋友也是头一次听怎么说,晃晃脑袋,说:“那你就直说吧,中医在治疗非典中算什么?”
我眯着眼伸出两根手指,笑道:“民兵!”
朋友瞪大了眼睛:“不会吧?你是祖传四代的中医,就这样亵渎你的祖宗!”
“不存在!”我说,“你来看:第一,中药来自原生态,除了个别药物,都是没有毒性的,就好比民兵,或者叫民军,本身就是老百姓,没有兵油子的习性;第二,中药单一的成分少,比如人参中人参苷含量并不高,靠的是多种药物的配伍,所以副作用很少,民兵也一样,靠的是团体的力量;第三,成分复杂,难以调度,如果从现代科技角度去分析中药,一般认为是没有作用的,因为有效成分很少,不足以取得效果。比如中医的‘白虎汤’只有生石膏、知母、粳米、甘草四味药,被人戏称为石膏煮稀饭。石膏的主要成分是含水硫酸钙,即不能杀菌,也不能抗病毒。但是这个方剂在现代中医史上确赫赫有名,在1950年代的几次治疗流行性乙型脑炎时立下功劳,使治愈率大增,死亡率大大减少。这次抗非典的处方上仍然大剂量地用生石膏。”
朋友说:“这第三点怎么没有用民兵来比喻呢?”
我说:“那就太像民兵了!你不要小看民兵,当年淮海战役解放军60万战胜国民党80万,就多亏了100多万民兵的配合。我党领导的各个战争时期都离不开民兵的配合,否则,革命的成功是不可能的。中药也一样,看上去没有什么成分绝对可以抗病毒,却能够配合人体的免疫系统起到灭绝病毒的作用。”
朋友说:“你这有些直话直说,我就没有看到过这些说法。”
我说:“是的。这就是现代中医研究的悲哀。我爸爸那个时代就是50年代前期,国家办中医进修班,希望中医能学一些西医的知识,把中医科学化,但没有成功。50年代后期又组织西医学习中医,叫西中班,于是进行了中医药实质研究,希望用西医的知识来解释中医,结果成果越来越多,结论也越来越多,现在到底中医讲的是什么越讲越糊涂。”
朋友摆摆手说:“不要越扯越远了,中药怎么就能配合人体治病?”
我说:“这个很清楚,比如我刚毕业的80年代,就有研究葛根有一种鞣质的成分就能使葡萄糖进入细胞内的量增加8倍,这就是协同作用。那个年代有信息论、协同论、控制论,现代称老三论。比如说中医的针灸、点穴就属于信息疗法,不像西医打进去的是药水,中医是干针,就是通过酸麻胀辣等感觉的刺激,给人体一种信息,达到治疗的效果。”
朋友点点头,我接着说:“我认为,中医的理论虽然也象西医的还原论,比如受了寒就用热药,叫‘寒者热之,热者寒之’,但它的治疗机制决不是这样简单,一定包含着信息论、协同论、控制论,还有后来的耗散结构理论、黑箱理论等现代系统科学的理论在里面。中医改变的决不仅仅是针对性的消炎、抗病毒,而是针对疾病的状态,通过调整病变,达到治疗的。去年不是说有位病人闭痧了,一打吊针就死亡了。闭痧就是一种机体失衡的状态,或许给病人掐掐痧,进行信息治疗他就可以慢慢调整过来。你不去调整他的状态,动不动就去消炎,可能他本身没有炎症,冷水一进去一激就进一步失衡,就死了。”
朋友又摇摇头,说:“按你这么说,中药这么好,我也可以当中医,用一堆中药进去,反正药物会与人体协同,单一成分又少,没有副作用,那个病还不好治?”
我说:“不是这样的!最难用的是中药,因为它的作用机理不清楚。最难带的就是民军,你看历史上那么多的农民起义,成功了的有几次?最近的一次就是义和团运动也不是以失败而告终的!自古用兵讲的是气与势,中医讲人体的气机有升降出入的不同,药的运行是升降浮沉。用兵的气就是思想,告诉他们为什么而战。土地革命讲打土豪分田地,抗美援朝讲保家卫国。同时还要讲究势,就是方法、勇敢、战略战术。曾国藩用湘勇就是挖土,古代五行学说讲‘火生土’,火是土的妈妈,火不会克制土。曾国藩的民军就是湘军就采取挖壕沟的办法,人与土协同,遏制了敌人的攻势,以那么少数的兵力打败了强悍的百万太平军。解放军、志愿军也是常常采取这个办法,后来挖坑道就把土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。用中药也必须如此,也不能老用原来的老理论,要借助现代科学多想想,多研究。不能用西医的还原论来指导中药的运用,只要是发热的病就认为是炎症,就是银花、连翘、石膏、板蓝根。”
李新平:1986年7月,毕业于江西中医学院中医系中医专业。1994年5月晋聘为中医内科主治医师。2007年12月晋级中医内科副主任医师。2006年11月进省医学继续教育学院“全科医师岗位培训班”学习,翌年5月获《全科医师证书》。
家族传承:出生于中医世家,是家族中第四代中医传人。祖父李泰是万载县名医,1950年代是该县中医联合诊所(今县中医院)喉科主任,精通内外眼喉四科。父亲李洪成1954年毕业于江西中医进修学校首期,作为师资班预备人员分配来景德镇市(学员毕业都是返回原籍),恢复市中医院后来中医院工作,工作量长期居内科榜首。
工作经历:1984年12月与张洁平等同学组织成立“江西中医学院学生医学辩证法学会”,任副会长兼秘书长。1986年8月,分配在景德镇市中医院工作,在药房、化验室等科室见习半年,即分配在住院部内二科(中西医结合科)担任住院医师。1988年接受市卫生局指派,与父亲李洪成、妹妹李新晔组成中医院中医证候研究室。1990年担任中医院内科“脾科研究组”负责人。1997年9月接任中山南路门诊并任负责人。2000年5月任中医院中西医结合分院主任,同年11月辞去职务,复任中山南路门诊负责人。2019年回到中医医院工作。
技术特长:长期从事中医临床工作,即使就任行政职务期间,亦未暂停。对慢支肺气肿、肺心病、急慢性鼻窦炎、咽喉炎等呼吸道疾病,胃肠道疾患、营养不良、慢性贫血等脾系疾病,颈椎综合征、腰椎肥大、腰椎间盘突出症、不孕症等肾系疾病,及其他疑难杂症的治疗和调养有较丰富的经验。
著作:与父亲李洪成、妹妹李新晔合作出版《中医证候学》(564万字,上中下三册,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08年1月出版)。